15:42
绕道攸县两手空,妙计巧把憨敌哄;
察颜观色雕虫技,路引到手赛茂公。
却说远在鄱县的湘东保安团团长罗定接到逃回鄱县的十几个残兵败将的报告,得知昨天才开拔到睦村的一个营被红军歼灭的消息,气得他连摔了好几个茶杯。最后,他命令传令兵去把坑口的五县团总罗克绍请来议事。
罗克绍自1928年1月就任国民党茶陵县“义勇队”总队长以后,疯狂地抓捕、屠杀工农和家属,制造了多起大血案,得到了湘赣两省的嘉奖。1929年3月上旬,湘赣两省政府联合任命罗为茶(陵)鄙(县)攸(县)永(新)宁(冈)5县团防总指挥,并拨给一批钢材,资助罗克绍建起了一个小型兵工厂。这个小厂建在坑口,拥有若干台机床,有28名机械工人。同时,罗克绍控制的茶陵县团防局就有300余人枪。
为了消灭5县团防武装,诛除罗克绍,袁文才与王佐制订了一个活捉罗克绍、把兵工厂缴获过来的计划,从1929年10月起,不断地派人侦察罗克绍的行踪。
但由于罗克绍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与茶陵县土豪劣绅及仇视工农革命的地痞懒汉相互勾结,将茶陵县团防局十八团按区设防,实行严酷的保甲连坐制,将整个茶陵县经营得滴水不漏。三个多月派出数起人员侦查罗克绍的行踪,不但没有获得一点情报,反而折损了十几人,仅有两人脱险归来。
再说罗克绍接到罗定的通知,第二天下午,带着60多个团丁来到部县湘东保安团的驻地,与罗定关门策划了两天才返回坑口老家。然后在茶陵、部县与宁冈交界处的大小路口建起了关卡,不让任何物资从茶陵、鄱县流向宁冈。而从宁冈方向过来的人则被关押、毒打,然后要交赎金才放人。
面对如此严峻的斗争形势,必须尽快消灭罗克绍,彻底打击地主豪绅的嚣张气焰。
1930年1月初的一天,正当袁文才与王佐一筹莫展的时候,谢桂标主动请缨,要求前往茶陵县侦察。他如此这般的和袁文才、王佐说了他绕道莲花、攸县的侦察计划,并将他上次从岳阳返回走的就是攸县、茶陵、都县,路途比较熟悉。并且在浏阳官桥缴获了官桥乡公所的公章,可以开具路引。同时他和谢继凤、谢继凰、刘天林等都会说湖南话,少年时又与鄱县十都乡黄上村石韦根结为老庚,了解黄上村的情况,且在衡山福严寺学艺三年,会看病等优势一一道来,袁文才听后立刻同意了。
几天后,临近年关,在攸县六区(即皇图岭镇)龙塘尾关卡前,十几个团丁正三三两两地散在哨卡周围聊天打屁。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喊杀声,团丁们紧张地的握着枪伸长脖子张望。不一会儿功夫,只见前面山道转弯处,五个人正狼狈不堪地跑过来,后面一群手持梭镖、大刀的人追赶而来。这群人人人左手都带着红袖套,一看就知道是赤卫队。
团丁们举起了枪,只看见前面逃跑的人中有一人突然摔倒。这时,眼看逃跑的人马上就要跑到哨卡了,后面追赶的人又开了一枪,逃跑的人中又有一人中枪倒地。剩下的三人加快了逃窜的脚步,一会儿功夫就跑到了哨卡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时,远处赤卫队员正在对抓到的两个人拳打脚踢,并对着哨卡大声叫骂,然后拖着地上的两人往回走。直到赤卫队员们不见了踪影,才有四个团丁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查看,只见地上一大滩血,一路上还有血迹伸向远方。
回到哨卡,地上三人还在喘着粗气,忽然,其中一个人大声嚷到,“我的搭链呢?我的搭襁呢?”他爬起来,四处摸索搜寻,但他失望了,什么也没有。他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啕大哭。原来在逃跑的过程中,他的搭槌丢了 。
团丁们赶紧询问其他两个人,才知道他们都是鄱县十都乡黄上村人,在省城长沙谋生,蹲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大哥,是一个郎中,搭槌里有他们的路引和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二十几块大洋,五个人约好一起回家过年,谁知道在前面路上遇到赤匪,被抓的一个是他姑姑的儿子,一个是他堂叔的儿子。五个人出来,三个人回去,钱丢了还是小事,没有路引怎么回家哟,现在可如何是好哇!
一个团丁小头目模样的人喊道:“小八,你带他们到镇公所,去给他们开张路引。顺便让这个郎中去给我二姑瞧瞧,前两天她上山就了脚。”
“好了,三哥。”一个十五六岁,腰上扎着一根草绳,手持梭镖的半大男孩应声答道。
然后他回头朝三人一招手,说:“跟我走。”
三人一边作揖,一边点头哈腰地致谢,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箱、背篓,跟在半大男孩的身后。
这三人就是谢桂标、谢继凤和刘天林。原来这是谢桂标为了获得进入茶陵县路引而设计的“苦肉计”。假装摔倒的是胡阿八,假装中枪倒地的是谢继凰,地上的鲜血是用猪尿脖装了猪血。赤卫队是32团的红军战士装扮。暗中留在山头观察的两个战士,看到谢桂标三人成功进入攸县,才悄悄地溜下山,汇合在山后等待的战友们,一起返回井冈山。
再说谢桂标三人跟在小八的后面,这半大男孩就是个话痛,一路上说个不停,谢桂标发挥他察言观色、善于交际的优势,通过柴米油盐,张长李短,在这不经意的说话当中,十几里山路走下来,他就从小八那里获得了很多非常有用的消息,知道了镇公所几个人的喜好。
皇图岭镇是一个较大的集镇,镇子的围墙高约一丈,有南北两个大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穿过镇子,街的两边有上百间店铺,此时正是中午,街上行人较多,有点过年的气氛。
那个叫小八的半大男孩把谢桂标他们带到一栋有点破败的砖瓦房前,大声叫道:“二姑,二姑,在家吗?”
屋子里传来一声老妇人的叫骂声:“是那个在叫魂,哎哟。”
谢桂标随小八进入屋子,只见一个50来岁的瘦小的老妇人正坐在一盆炭火前,痛苦地揉着自已的脚。小八走上前说道:“二姑,这是三哥给你请来的郎中,你让他看看。”
谢桂标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叫老妇人自已活动一下扭伤的脚,然后再用手按了几个地方,说道:“你这扭伤问题不大,这几天是不能下地走动,我这里有一付膏药,我先给你贴上。”
说完,他打开背着的药箱,找出一付膏药,端过一张小凳子,坐在炭火边上,把膏药放在炭火上左右移动,不时的还反过来在炭火上烤,他让小八 去找一小半碗的谷烧过来。
小八马上跑到后面,不一会儿功夫就端了大半碗谷烧出来,谢桂标将膏药递给谢继凤让他继续烤,他接过酒碗,把老妇人的脚搬到自已的腿上放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喷在老妇人受伤的地方,然后用手转着圈揉着。待其发热后,再喷一口酒继续揉着,当他把最后一口酒喷完后,立即点着火折子,在老妇人受伤的地方左右划动,只见有蓝蓝的火苗在跳动。
他接过谢继凤递给他的骨药,双手用力撕开,然后猛的贴在老妇人受伤的地方,再用手轻轻地揉平,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这位大嫂,好了,过几天可以走路了你再把膏药撕掉,撕下来以前也要在火上烤热来,不然会连皮一起撕下来哟。”
说完,他站起身到后面洗干净手,再从药箱里找出两包药散,说道:“这两包药散,你今天吃一付,后天再吃一付就可以了。”
小八在边上看得不时地吸着鼻涕,直到谢桂标拍着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揩了一下鼻涕,讪讪笑道:“二姑,我们去镇公所了。”
老妇人连声道谢,目送着谢桂标他们离开。
谢桂标跟随小八来到镇公所。皇图岭镇镇公所是一座气派的大房子,门口有一对石头雕刻的大狮子,大狮子的边上站着四个背枪的团丁。其中一个团丁看到小八,戏谑地说道:“小八,怎么不在哨卡值班,跑这里找奶吃了。”
其他几个团丁听到后,放肆的大笑。小八红着脸站在门前窘的发愣,谢桂标一看,走上前去,双手抱拳说道:“各位兄台,在下从省城长沙回家过年,在哨卡幸亏得到这位小兄弟帮忙,把我哥几个从赤匪手中救了出来,但兄弟的盘缠和路引都叫赤匪抢夺去了。这不,他们队长让这位小兄弟带我们来办路引,刚刚又去给队长二姑看了一下扭伤,才过来,希望各位兄台多多帮忙!”
说完,他对着四个团丁每个人都作了一个揖,一个团丁接着道:“小八,还不带他们赶快进去,等一下师爷又要去喝酒了。”
谢桂标随小八进入镇公所,穿过青砖铺就的天井,中间的厅堂坐着两个40多岁的男子,一个正捧着一个铜制水烟筒抽烟,微微闭着双眼,另一个在摇头晃胴i地轻声唱着花鼓戏,还不时地用手指头敲打着桌面。
小八站在边上不敢作声,谢桂标仔细听了一会儿,轻声接着唱了起来,捧着水烟筒的男子睁开了眼睛,正在唱着的男子站了起来,脸上藉出了高兴 的笑容,等谢桂标唱完后他又接着唱了起来。
看到他陶醉的样子,捧着水烟筒的男子开口问道:“小八,今天怎么不在哨卡值班,跑这里干什么?”
小八走前几步,点头哈腰的说道:“黄师爷,是队长让我带他们过来开路引的,他们几个被赤匪抢了,还被打死了一个。”
捧着水烟筒的男子看着谢桂标,谢桂标上前两步,弯腰说道:“在下都县十都黄上石韦明,兄弟几个在省城长沙行医为生,哥几个结伴回家过年,谁知道在龙塘尾遇到赤匪,幸亏这位小兄弟和贵镇团防局兄弟搭救,我们三人才幸免于难,盘缠和路引都被抢走了。”
捧着水烟筒的男子说道:“哦,你是郎中,能在省城行医,想必有点真本领,麻烦你帮我把把脉,看看兄弟是什么病。”说完,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谢桂标也不客气,拖过一条长凳,左手搭在他的脉门上,微闭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让师爷张开嘴,伸出舌头,仔细看了一下,说道:“这位爷,你晚上睡觉经常疼痛转侧,汗多,口干咽燥,需要清热化痰,我这里有一个药方,你照着方子吃7付看看,有效果就再吃7付,就能断根。”
说完,接过纸笔开出药方。黄师爷接过药方,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小心折好收起,拿过笔墨写好路引,盖上皇图岭镇镇公所的大印,用嘴呵了几口气吹干,交给谢桂标。之后,他站起身说道:“几位还没有吃饭吧,随我一起去馆子喝酒,我请客。你这药方比较奇特,兄弟饭桌上还要好好讨教一番。”
就这样,谢桂标将他走南闯北“游方郎中”的本领发挥到极致,轻松拿到了路引。
在皇图岭镇到攸县的山道上,谢桂标看看前后没有人,得意地轻声唱道:
绕道攸县两手空,妙计巧把憨敌哄;
察颜观色雕虫技,路引到手赛茂公。
上一篇:再战睦村
下一篇:智结尹团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