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7
正当袁文才潜心读书、渴望学业早日有成的时候,一九二二年二月,七十九岁高龄的父亲突然病故。袁昌坤患的是伤寒病,由感冒引起,高烧不退。本来就是年近八旬的老人,加上长年劳累过度,缺衣少食,缺医少药,他的生命之灯已消耗殆尽。从发病卧床开始,不到一周,他就匆匆离世而去。
得知父亲突然去世的噩耗,本已深怀愧意的袁文才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这晚,马源坑夜黑如漆,风声如涛,天上飘洒着潇潇春雨, 地上刮着凄凉的冷风。当袁文才步履匆匆从学校赶回家里时,白发皤然的老父亲已安详地躺在了棺木里。袁文才的心境如同这深山沟里的寒夜,他忍不住失声恸哭起来,泪流满面地呜咽道:“老人家含辛茹苦一辈子,没有享一天清福,现在说走就走了,我这个做儿子的没有尽到孝心啊!”
历历在目的往事,令人心碎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在袁文才的脑海:
——从记事起,自己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尽管是连年饥荒,缺衣少食,但自己从未受过冻、挨过饿。哪怕是家里的母鸡下了两个蛋, 父母都要特意留给做儿子的吃。而他们自己则节衣缩食,常以野菜糠 饼充饥,还要承担繁重的农活。
——为供自己读书,父母一年到头起早摸黑,省吃俭用。他们没 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全是一些补了又补,甚至连衣服本色都难以辨别的破旧衣衫。稍为农闲一点的时候,他们一天就吃一餐稀饭,晚上就吃几个炯熟的番薯充饥。
——看着自己婚姻遭受挫折,他们既心痛又着急,像哄小孩似 的来宽慰年龄已二十出头的儿子。他们担心儿子经受不起这种残酷 的打击。
——暑假回到家里,做儿子的想尽量多干一些农活,以使年迈的父母多歇一歇。可他们总是说没有什么活要干,要儿子在家专心读书就行了。其实,他们是从内心爱惜自己的儿子,宁肯自己累死, 也决不愿让儿子受累。
这情,这意,怎不使袁文才对父亲的突然去世深感悲痛?!又如何不使袁文才久蓄于胸的内疚之情喷薄而出?!
为供袁文才读书,家中本来就负债累累,现在生活更是十分拮据。袁文才不得不中途辍学,回乡务农养家。这又成了那些豪绅地主嘲笑他的口舌,他们挖苦说:“早就看得出,袁文才若能读书出人头地,我们家里的牯牛也会中状元公哩! ”父亲去世带来的悲伤,加上地主豪绅的冷嘲热讽,使得立志复仇的烈火在袁文才的心中越烧越旺。
一九二二年,宁冈籍的官绅龙钦海在南昌参加新一届江西省参议长竞选。辛亥革命之前,资产阶级革命家、中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就对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理论及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制度进行过认真的考察研究。早在一九一二年一月南京临时政府成立时,就实行参议院制,这是仿照西方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制度和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原则形成的政权组织形式。参议院是立法机关,其职能类似现在的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所以, 当时竞选的江西省参议长,等同于现在选举产生江西省人大主任之职,它是一级政府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官员的任职, 须由参议会选举而产生。
龙钦海系宁冈县白石(现鹅岭乡)塘南村人。其父是一名木工, 后外出谋生,因手艺精且善经营,规模越做越大,最终开办了一家很 有名气的木器铺。随着事业的发展逐步积累了不少钱,他用这些钱供龙钦海读书。期望儿子能出人头地,为家族争光。在清朝末年的一次科考中,龙钦海果然不负众望,荣登榜眼。后又公派留学日本,于 一九一二年毕业于日本中央大学政治经济系。归国后,历任南城县知事、江西省参议会参议长、省教育会会长等职,成了江西省教育界的领头人物。
龙钦海学识渊博,思想开明,信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他一开始并非刻意从政,确切地讲,他更应该算是一名学者,一直致力于教育事业,凭着他的资历和能力,在江西教育界崭露头角,拥有了很高的名望。龙钦海的支持者为使之在竞选中成功连任参议长,特意拨了一笔经费到宁冈拉选票。因他的议员资格须在出生地获得,而得票的多少,对他的选举又是至关重要。此时,老谋深算的豪绅谢冠南,利用他操纵茅坪、大陇和柏路等三个乡投票选举的权力, 打起了贪污这笔经费的主意。他欺上瞒下,公开张榜征收选举资用,不但想独吞上面下拨的经费,而且还想从征收选举费用中再捞一把。袁文才得知这一消息后,对谢冠南这种卑鄙龌龊行径异常气愤;他无法容忍这种欺骗,更不愿意看到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乡亲们再遭搜刮。于是,他在思谋着办法,并暗中做好准备。
在投票选举那天,他突然当众揭露谢冠南贪污行贿的舞弊行为,他用激昂慷慨的语言,点燃了在场者的反抗怒火;当蒙在鼓里的村民们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后,个个情绪激昂、义愤填膺,责骂声、打闹声连成一片。此刻,坐在主席台前的谢冠南脸色陡变,如坐针毡, 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让自己钻进去。
在黑暗如漆的社会,袁文才以嶙峋的傲骨,不取悦于世又不苟合于世,无所畏惧地与豪绅恶霸势力进行坚决的斗争。这一切,使得整个茅坪的村民们对这位贫困家庭的后生刮目相看,他们敬佩袁文才的胆魄和勇气,赞扬袁文才的正义感,从内心感激袁文才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对于袁文才本人来说,他为自己首次反抗成功感到高兴和自豪,特别是通过此事,赢得村民们对他的高度赞誉,他心里格外激动,他初次体验到民不可欺、众怒难犯的深刻道理。
因竞选之事弄得身败名裂、威风扫地的豪绅谢冠南,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竟敢跟自己作对。每当想起竞选场上袁文才使他当众出丑、狼狈不堪,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他觉得这个有文化的后生对他是一个威胁和障碍。为扫除这个障碍,为报竞选场上的“一箭之仇”,他经常有意与袁文才家过不去,处处找袁文才的在子。但他知道,仅仅这样,还不足以置袁文才于死地,也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他必须找出充足的理由和借助强大的靠山来达到这一目的。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条毒计:状告袁文才带领民众抗捐拒税,甚至诬陷袁文才企图策动民反,与政府作对,要求县府给予治罪。
袁文才万万没有想到谢冠南会如此歹毒。他深深感到:要做一个正直的人是多么的难!要跟恶势力作斗争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然而, 即使前面是急流险滩、刀山火海,他袁文才也要闯一闯!眼下的困境, 改变不了他敢作敢为的性格和为人处事的准则,更动摇不了他对横行霸道的恶势力进行反抗斗争的坚强决心!
上一篇:袁文才禾川求学之路
下一篇:袁文才参加马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