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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亡齿寒

2023-07-05
05 2023-07

10:25

袁文才被杀后,随之把袁文才家庭也推入了痛苦的深渊。国民党反动派及中共湘赣边界特委的一些人,都欲将袁文才全家置于死地。对于国民党反动派来说,他们对袁文才一直恨之入骨。是袁文才的农民武装,摧毁了国民党宁冈县政权;是袁文才把处于困境中的毛泽东及其部队迎上井冈山,使其转危为安;是袁文才竭尽全力支持协助毛泽东、朱德开辟井冈山根据地,从而使红军力量不断壮大, 使国民党湘赣军队屡次“会剿”惨遭失败。现在袁文才虽然死了,但父债子还,夫债妻还。他们要向袁文才的妻子和儿女讨还血债。而对于中共湘赣边界特委来说,虽然已经把袁、王处决,但对他们的家属也不能放过,要除“恶”务尽,既不能留下其残余部队,也不能让其后代存活于世,否则就是“养虎遗患”。由此,把谢梅香及其子女推到国共两党迫害追杀的绝境,国民党反动派要杀袁文才全家,而共产党的湘赣边界特委的一些人也要杀袁文才全家。

 

 袁文才之死,最为悲伤的莫过于袁文才的妻子谢梅香。在袁文才被杀的当天下午,谢梅香就从逃回来的袁文才部下陈九珠口中获悉这一噩耗。她呆呆听着,如同五雷轰顶,心如刀割,立刻昏倒在地 ……少时,一阵阵揪心的痛苦哀嚎,久久地回荡在马源坑村的深山峡谷之中。

 

 刚刚懂事的九岁长女长妹,七岁的次女冰清,不足五岁的长子炳炎及三岁的次子来福,看到母亲失声痛哭、泪水涌流的凄惨场面, 不禁也跟着号啕大哭起来,他们只是朦胧地意识到:从此之后,他们将永远失去心爱的父亲,再也体验不到人世间珍贵的父爱!而出生才几个月还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儿小惠,在母亲颤抖的怀抱里,张着两只纯净明亮的眼睛,不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峰相重、群山复叠的马源坑,风涛卷着猿鸣,猿啼夹着风吼, 这一切,无不激起谢梅香思绪纷纷、哀思阵阵。她怎么也预料不到丈夫会遭此不测,她的心在颤抖!在流血!三十二岁,这正是人生的金色年华,正是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可他却走完了短暂的人生。走得 那么匆忙,走得那么艰辛,走得那么冤屈。

 

十一年前,袁文才自强不息的精神,打动了她的心灵,牵动了她的情怀,使她默默地享受着初恋少女秘而不宣的快乐,编织着美好的未来。

 

 一出嫁之后,她经历了一番痛苦的适应过程。首先是对环境的适应。她娘家茅坪马源村新屋陇,地势平坦,屋场也大。而马源坑则是坐落在深山峡谷之中,开门就见山,出门就爬山,房前屋后尽是山。小小的山村,总共只有八户人家,用不了十分钟就足以踏遍整个村子。其次是对贫困的适应。对袁文才家的贫困,她早有听说,但嫁过来之后,她才有切身感受:一年之中有一半的日子要靠借米下锅;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铺别无长物;公公婆婆穿着的衣服,缝了又缝,补了又补,很难找出衣料的本色。再就是对农活及家务的适应。在她嫁过来的时候,公公婆婆都已上了年纪,丈夫早期远在永新读书,后来又忙于军中事务,她自然就要挑起农活和家务这副重担,而要在贫瘠的土地上获得收成,完全靠精耕细作。对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无忧无虑度过少女时代的她来说,着实是一种生活磨炼。然而,她凭着坚强的毅力,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完全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她愿为他作出一切牺牲。

 

 ——丈夫从参加马刀队到宁冈县保卫团,再到农民自卫军,一直处在社会剧烈动荡的年代,她知道自己无力对丈夫的事业给予更多的帮助,但她始终是丈夫事业的支持者。她尊重、理解和体谅丈夫在错综复杂、人心险恶的社会环境中所作出的艰苦努力。近两年多来,他为军中事务经常忙得不可开交,她们聚少离多,家里面里里外外的事她都要考虑,一大群年幼的孩子也得管着。特别是丈夫私自从红四军回来后,精神上遭受了巨大创伤,加上土、客籍矛盾的不断激化,使他志无法伸,才无所用,且身心兼苦。为此,她对丈夫更加体恤,她要用自己的心去抚慰丈夫那颗受到严重伤害的心。

 

 如今,风云突变,狂飙骤至,丈夫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抛下她娘儿六人,带着满腔悲愤冤屈离开了这个世界。刻骨铭心的恩爱,无穷无尽的思念,失去亲人的巨大悲伤,此时此刻都化作一串串泪水, 从她那失神的眼中夺眶而出。

 

 谢梅香稍微平静下来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去找毛委员, 因她跟丈夫一样,深信毛泽东,并反复说毛委员多次到过她家里,对袁文才是最了解的。可别人告诉她,毛委员早已离开井冈山,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敢杀害选三和南斗。谢梅香听了之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为躲避国民党反动派和共产党内部一些人的迫害追杀,在袁文才被害的第三天,谢梅香拖儿带女躲进了深山老林。从此,她过着颠沛流离、担惊受怕的日子。然而,伴随着“搜山”范围的不断扩大,谢梅香在家乡附近的山上也难以藏身,尤其是随带着几个未成年子女,简直使谢梅香苦不堪言,她迫切需要找一个新的、更为隐蔽的地方藏身。

 

 处在进退维谷中的谢梅香,既要承受丈夫被冤杀之痛,又要忍受饥寒交迫和颠沛流离之苦。她强打起精神支撑着,她只有一个信 念:丈夫已离开人世,她不仅自己要顽强地活下去,更要把他们的孩子抚养好,让丈夫一脉香火延续下去。眼下,她拉扯着几个子女东躲西藏终归不是事,一旦碰上搜山,恐怕全家一个都活不成。想起前不久发生的那次险情,至今还使她不寒而栗。


那是在袁文才下葬后的第二天,她和几个孩子正从山上返回家里吃午饭,刚拿起筷子,突然听到侄媳香莲大声疾呼:“梅香婶子,兵来了,快跑哇! ”她立即扔下碗筷,左手抱着来福,右手牵着炳炎,背 上背着小惠,后面还跟着两个女儿长妹和冰清,一齐朝后山猛跑。凭着一股毅力和对地形的熟悉,她一口气跑了好几里路。但追兵紧追不放,无奈之下,她只好闪进路边茂密的草丛之中。此刻,不懂事的小女儿小惠被激烈的颠簸弄得哇哇大叫,而追兵离她们只有几十米远的距离,谢梅香急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当看到追兵朝原路返回, 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躲过了一劫。为了躲兵,谢梅香拉扯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先后去过茅坪的青山里、周山和柏路的青岗、小水 头、楠木坪、梅树山等十来个地方,深受兵荒马乱的荼毒,备尝辗转流徙的艰苦。

 

 眼下,为了缩小目标,行动更加方便,谢梅香硬着心肠,狠心地把长女长妹送给了茅坪坝上滩头李岳祖家做童养媳,将冰清和不到 一岁的小女儿小惠分别给了新城枫梓一谢姓人家和茅坪马源李白才家当童养媳。自己只带着两个儿子炳炎和来福来到井冈山金狮面的山脚下一个叫锡坪的村子里隐姓埋名躲藏起来。因那里有一个远房亲戚,更是一个大山沟,只有两户人家,地处宁冈、遂川和永新交界的“三不管”地带。

  

然而,祸不单行,命运之神对灾难深重的谢梅香一点也不怜悯。 正当她在锡坪相对安稳的时候,次子来福得了天花。这是一种带状疱疹病毒所引起的儿童常见的急性传染病,因继发细菌感染而导致严重毒血症状。小孩高烧不退,时而昏迷。在那交通极不方便且无医无药的大山沟里,喊天不应,呼地不灵,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离世而去。她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她深感对不起九泉之下的丈夫,为没能把孩子带好而陷于深深的自责之中。

  

在锡坪,谢梅香带着幸存的长子炳炎躲藏了大半年时间才回到自己的家乡马源坑,但仍不敢回家,事实上她已经没有了家,在她躲难期间,国民党军因没有捉拿到她们便恼羞成怒,早已一把火将她家的房子化为灰烬。在族亲乡邻的帮助下,她在安葬袁文才的那座山的背面搭起一个草棚,孤儿寡母以此为家,在这里顽强地生存下来。直到一九三二年四月,迫于避难和生计,经侄媳谢香莲做媒,谢梅香与茅坪坝上村肖福开结婚,才结束这段孤儿寡母生活。

 

 尽管如此,国民党反动派对袁文才一家仍不放过。从袁文才被害至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前夕,在这漫长的二十年间,袁文才的家人无时不是在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之中度过,其中有五次更是险象环生、危在旦夕:

第一次即袁文才下葬后的第二天,前已叙述。

  

第二次是一九三六年抗日战争爆发前夕,蒋介石在调集重兵大举进攻长征途中的红军之时,不忘对根据地的“进剿铲共”,成立了 “铲共义勇队”“清乡队”等反革命武装,到处搜捕、屠杀共产党员和 革命群众。临近春节的一天,国民党一个连的兵来到茅坪一带“铲共”,随即进入马源坑,他们准备杀掉袁文才全家。当国民党兵进入到村庄时才被村民发现,谢梅香与肖福开立即带着三个孩子不顾一 切地往大山深处直奔,他们在寒冷刺骨的大山里熬了一夜,终于脱险。第二天返回后,看到家里财物被洗劫一空,无奈之下,全家只好到袁文才同父异母的姐姐袁己凤家里过了一个年。

 

 第三次是一九三八年深秋时节,为了缩小目标,国民党只派了 一个班的兵进入马源坑。他们趁着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将谢梅香住 的草棚包围起来,并不无得意地叫嚣:“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 ”结果进去一看,草棚空无一人。原来,谢梅香夫妇为防不测,他们在另一隐蔽之处还搭了一个草棚,他们经常是白天在这个草棚吃饭和活 动,晚上则到另一草棚睡觉。这样,全家又躲过了一劫。

 

 第四次是一九四一年春的一天,国民党兵伙同桃寮土匪头子张绍南带十多个人专程到马源坑,准备当场枪杀袁文才全家,恰好那天谢梅香夫妇带着袁长妹、肖常隆、肖移月等三个孩子一起回了谢梅香娘家马源新屋陇,而袁耀烈则到坝上狮头冲吴兆梅先生私塾馆读书去了,结果又扑了一个空。一怒之下,他们连谢梅香居住的草棚也付之一炬。

  

最后一次是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反动派授命当地匪徒杀掉袁文才全家,尤其对袁耀烈和肖常隆不能放过。然而,老天有眼,当两名匪徒各带一支驳壳枪闯入马源坑时,正好碰上袁氏家族在马源坑老屋下做众厅(家族成员集会,处理家族事情),马源坑袁氏家族男丁包括袁耀烈两兄弟都聚集在那里。面对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后生,两名匪徒不敢动手,他们知道一旦动手,自己的狗命也难以保住。再说,这种明目张胆的杀人,即使成功,将来这种血债仇杀终究没有好报。几经权衡,他们只好悄悄地溜走了。几十年后,谢梅香每当讲起这五次历险,仍然心惊胆战,心有余悸。

  

早在丈夫被害的最初日子,谢梅香就决意并着手考虑把袁文才的尸首收敛运回家乡入棺安葬。她知道这事有很大的风险和难度, 但风险再高、难度再大,她也不在乎,她不能让含冤被杀的丈夫的尸首失落异土他乡,她深知丈夫对自己家乡所怀有的那种特殊感情, 她要让丈夫的在天之灵在家乡得以安息。

 

 在袁文才被害的第二天,谢梅香便将袁氏家族中辈分较高的几位长者请过来商量,最终决定由袁文才的堂兄来珠、林珠和侄子逢春、颜春以及请来马源坑上屋的张官连等五人前往永新为袁文才收尸(此时袁文才同父异母胞兄显通已去世)。谢梅香将自己陪嫁时一直舍不得用的十块银元拿出来给他们作盘缠和收尸费用。次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起程上路,傍晚时分到达永新县城,随即向当地人打探袁文才被杀后尸体的下落。可是到处打听均无结果,原来,袁 文才被杀后,部队一片混乱局面,其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无法相顾。 而当地的百姓听到枪声,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自然不知道袁文才的尸体葬在何处。次日,他们继续打探仍无消息。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空手返回。

 

 谢梅香听说无法找到丈夫的尸体,更是伤心至极。当她打听到袁文才身边只有号兵兼勤务兵的郭矮子没有被杀害时,立即派人去找郭矮子。

  

郭矮子(真实名字不详,因个头矮小,人称之为郭矮子),湖南部县下关人。此人忠厚老实,担任袁文才的号兵兼勤务兵一年多时间。 袁文才被杀后,他因为是号兵(因当时部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被俘虏的号兵一律不准杀害)而幸存下来。当时湘赣边界特委朱昌偕等人将袁文才杀害后,令部队将其尸首抬到禾河边的沙坝上,准备用煤油焚烧。郭矮子极力劝阻,他说:“人被杀了就杀了,可依照当地的风俗习惯,人死只可土葬,切不可用火烧。否则,死者灵魂不安,会使在生之人遭到报应。”为防“报应”,于是,他们只好采用“土葬”。而所谓的“土葬”,也只是在沙滩上简单挖一个坑,将袁文才的尸体草草地埋入沙中。

 

 郭矮子拒绝了留他继续在部队的要求,决意回到家乡安安分分种一辈子田,因这次事件对他影响至深。每当想起这事,就使他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郭矮子返回家乡后,本想立即把袁文才被杀的消息告诉谢梅香,但作为勤务兵的他,为没能保护好袁文才而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的失职而导致这一后果,这种心态使得他觉得无脸再去见这位熟悉的嫂子,于是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当谢梅香派去的人找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由他带人去收尸。可这时的谢梅香心里又在犯难:上次尸未收成,结果钱又花掉了,这次又从哪里去借钱呢?是呀!丈夫以前“吊羊”回来,经常是饭 桌上、床铺上堆满了银元,而自己则从未动过这个念头私自拿出几块存放起来,现在她才懂得钱的价值和作用。没钱又怎能办成事情?

 

 谢梅香终于决定去找已经投靠国民党反动派的谢角铭。谢角铭是她的嫡亲叔叔,以前在袁文才部队任一营副营长兼管财务。虽然以前她从内心一直看不起这个叔叔,因觉得他喜欢趋炎附势且薄情寡义。但除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她一个妇道人家在人祸天灾双重夹攻下已无路可走。事情不巧,当谢梅香悄悄地找到谢角铭时,谢角铭正好带着四个挑夫挑着原来袁文才部队积蓄下来的银元转移去新的地方。

  

“二叔,我需要些花边(银元)去永新为选三收尸。”谢梅香不无悲伤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别怪我无情。虽然你是我侄女,但这银元也不是我自己的, 我要如数交给国民政府作军费开支。”谢角铭先是几句托词,接着又 道:“你不用瞒我,选三早年'吊羊',近几年又一直当官,难道他就没一点积蓄? ”

 

 早已泣不成声、泪流满面的谢梅香双膝跪在谢角铭面前:“二叔,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就算侄女求你一次吧!要不,我这里还有一只陪嫁时的金钗,跟你换成花边。”

  

一个金钗终于换来了十二块花边。

 

 当袁文才的尸体收回时,已是被杀后的第八天。尸体已严重腐烂,收尸的人一路上忍着尸体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将尸体从永新抬回到袁文才的家乡马源坑。次日,采用最为简单的仪式,将其安葬在马源坑的后山上。

  

下葬完毕,突然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阵滂沱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倾泻而下。这场雨整整下了一上午。后来人们纷纷传说,这是老天爷为袁文才在垂泪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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